金家父母在接到金太妍出事的消息後,當下便決定讓金母獨自出發,由金父留著家裡照看尚未放假的金夏妍。
金母帶著隨身的重要文件及幾件衣物後,便搭著最近的一班高鐵從全州前往首爾,雖然搭乘高鐵只要兩個小時便能抵達,但焦急地的金母仍是恨不得自己能生出雙翼立刻飛至女兒身邊,若不是在這期間金太妍的同學有再度來電,讓她知道金太妍已轉醒,金母都無法確定自己到底能不能順利的抵達首爾了⋯⋯
當金母匆忙趕到金太妍所在的病房,首先看到的便是躺臥在床上的女兒,那蒼白的臉頰、緊閉的雙眼及纏繞在額際的繃帶,讓她不由得發出驚呼,這讓位於病房內沉默地看著金太妍的另外二人,在聽到聲響後俱是轉頭朝門口望去。
「您好,您是太妍的母親吧?」站在床尾的權俞利一看見中年婦人,便露出安心的笑容率先發話。
「阿姨您好⋯⋯」聽到權俞利的話,原先坐在床邊的鄭秀妍也馬上起身向金母問好。
她們的招呼聲讓金母回過神來,她看著待在這裡似乎有段時間的權鄭二人,啟口輕聲說道。
「是太妍的同學對嗎?打電話通知我們的就是你們吧。」
「是的,我是權俞利、她是鄭秀妍,我們兩個一直待在太妍身邊。」權俞利有禮貌地回答著。
權俞利那負責任的答話,讓金母的面上浮現了欣慰的笑,她又輕聲地接著說道。
「真的是很感謝你們,第一時間就通知我跟太妍的爸爸,而且在這段時間也一直幫忙照顧我們太妍。」
「阿姨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阿姨對不起⋯⋯」鄭秀妍突如其來的道歉,打斷了權俞利正要接下去的話語。
「為什麼要道歉呢?」金母甚是不解地問道。
「是我⋯是我害太妍受傷的⋯⋯」話言至此,便沒了下文。
權俞利看了那還在自責的人一眼,無奈地開口替她向金母解釋著今天發生的事,待得權俞利說完,金母便向前走了幾步,拍了拍鄭秀妍的肩膀,開口溫聲地說道。
「這並不是你的錯,我想我們太妍也一定不希望你是這麼想的。」
那與金太妍相仿的溫和聲線一入耳,鄭秀妍的身軀便不受控制地輕顫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她才抬起頭望著金母,微微地點了點頭。
金母看著鄭秀妍乖巧的樣子,很是喜歡地朝著她又露出了笑容,也因為距離拉近的關係,才讓她發現眼前的女孩一直握著金太妍的手,並沒有因為站起而鬆開。
這時一個微弱的聲音響起,讓房裡的三人都朝著病床上看去。
「媽媽⋯⋯你⋯你怎麼來了?」
「太妍你醒啦,現在覺得怎麼樣?要不要媽媽幫你叫醫生來?」金母又將音調放低了不少,就怕太大的聲響都會讓自己的女兒感到不適。
「不用了,我沒事,抱歉⋯讓你跟爸爸擔心了⋯⋯」
「傻孩子,都這樣了還說沒事。」
橫隔在金太妍和金母中間的鄭秀妍有些不好意思地退了開來,想讓她們母女倆好好地說話,而一旁的權俞利看著仍低著頭的鄭秀妍,便朝著金家母女開口說道。
「阿姨,您一路趕過來應該也累了吧,太妍也還沒吃東西,我和秀妍去幫你們買吃的吧,讓阿姨您在這裡好好地陪陪太妍。」
「啊,謝謝,那就麻煩你們了,你們也都還沒有休息吧?吃完東西再回來就好了,不急的。」金母坐在方才鄭秀妍的位置上,笑著對她們二人說道。
權俞利又點了點頭說了聲好,才拉著鄭秀妍離開病房,而金太妍依舊虛弱地躺在床上,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看著兩人慢慢地拿起隨身包包走了出去。
「她們就是你說的好朋友,對吧?」金母在房門被關起後朝著金太妍問道。
「是啊,就是之後要一起合住的。」
「媽媽很開心你能找到跟你這麼合得來的朋友,你知道媽媽一直很希望你能再⋯⋯」
「媽,我知道⋯⋯但現在能不能先別說這件事?」金太妍無力地打斷了金母的話。
「好,不提了不提了,太妍不想說我們就不提了,」金母並沒有任何不悅,反而還露出了笑容繼續說著,「剛剛坐在這裡的那個孩子,她很擔心你呢,媽媽一來她就跟我道歉,真的是很少看到這麼乖巧的孩子了。」
「笨蛋,都叫她不要這麼想了⋯⋯」
金太妍說著說著又閉上了眼,忍著因為麻藥退去而從額上傳來的陣陣痛意,想著稍早前她剛醒來時的事。
因為治療結束而被轉送到一般病房的金太妍,打從醒來後便一直出神地望著天花板,想著整件事情的始末,而鄭秀妍就這麼默默地出現在她的身邊。
看到安然無恙的鄭秀妍,金太妍提起了力氣,雖然有些勉強卻還是笑著說。
「你⋯跟俞利都還好吧?對不起哦⋯⋯讓你們掃興了,你明明很期待的,可是就這樣泡湯了,你不會怪我吧?」
然而過了許久,鄭秀妍卻一點動靜也沒有,異樣的她讓金太妍不得不稍稍撐起身子朝她看去,這才發現鄭秀妍一直低著頭,讓人看不見她的表情。
「秀⋯秀妍?嘶⋯⋯好痛⋯⋯」金太妍忘了自己身上剛包紮好沒多久的傷口,便輕率地想起身搞清楚鄭秀妍的狀況,然而牽扯到傷口的痛楚讓她又瞬間躺回了原地,卻也成功地讓鄭秀妍有了反應。
「你躺好啦,為什麼要亂動⋯⋯」
紅腫的雙眼、清晰可見的淚痕還有那哽咽的語調,讓金太妍瞬間明白了鄭秀妍的不對勁,這是她沒有預料到的狀況,她沒有想到鄭秀妍會哭成這樣。
「秀妍?你怎麼了?」金太妍焦急地問道。
「你是笨蛋嗎?明明就是你怎麼了,為什麼還有那個力氣去管別人呢?」這次鄭秀妍倒是回得很快,只是那語氣聽起來似乎還有點生氣,不等金太妍的回應,她抹了抹臉上的眼淚,皺著眉繼續說道。
「為什麼要跟我道歉?難道我們開不開心比你的安危還要來得重要嗎?而且是我的錯不是嗎?是因為我才害你受傷的,如果不是你跟我換了位置,你今天也不會這樣,不是我要跟你對不起嗎?你為什麼還要道歉?」
「我⋯⋯」
「你倒在那裡⋯一動也不動的時候⋯⋯我真的好後悔⋯⋯為什麼不是我⋯⋯」
「不要⋯不要再說了⋯⋯」鄭秀妍的話讓金太妍痛苦地出聲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從清醒到鄭秀妍到來之前,根本沒有足夠的時間能讓金太妍好好地回想事發經過,直到對方的話入了耳裡,才讓她感覺到害怕,只是真正讓她覺得害怕的並不是這起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意外。
「秀妍⋯⋯你不要再這樣想了,我反而很慶幸⋯⋯出事的是我而不是你,好險⋯好險不是你⋯⋯」金太妍抬手掩住自己的雙眼,用著虛弱又不穩的語調說道。
鄭秀妍也沒有預料到金太妍說著說著竟然就哭了,她看著眼前哭泣的人愣了好一會,才走到床邊輕輕地拉起了她蓋在臉上的手,這時鄭秀妍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難道她剛才是在兇金太妍嗎?還有金太妍她到底在說什麼?
「太妍⋯不要哭⋯⋯」鄭秀妍心疼地伸手抹去金太妍的眼淚,只是她卻哭得更加厲害,一張小臉都皺成了一團,眼淚像是永無止盡地一直流淌而出。
「對不起、對不起,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心疼到無法克制的情感,讓鄭秀妍想也沒想就傾身抱住了金太妍,她低附在她臉頰旁輕柔地低喃著一遍又一遍的對不起,只希望能藉著自己的溫暖讓她冷靜下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到鄭秀妍鬆開了懷抱,金太妍已因為疲累而沉沉睡去。
而在金太妍睡著後,鄭秀妍一直在想的是,這是她第二次看見金太妍哭了,而且都還是為了自己⋯⋯
「西卡,你還要買什麼嗎?」
「⋯⋯」
「西卡?」看著鄭秀妍動也不動地緊盯著空無一物的前方,權俞利提起了拿著袋子的手,朝她眼前揮了揮。
「啊?什麼?」
「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權俞利笑了笑又接著說,「我是問你還有沒有要買什麼?」
「沒事,我沒有想什麼,沒有要買東西了,我們快回去吧。」鄭秀妍一說完,便拿起權俞利左手上的袋子,轉身走了回去。
當她們兩人提著剛買來的熱食先後走回病房的時候,已坐起身子的金太妍正透過金母的幫助與在全州的父親及金夏妍通電話。
「夏妍,姐姐沒事了,不要擔心了好嗎?」
「好,那你要乖乖聽爸爸的話。」
「恩,姐姐知道了,把電話拿給爸爸吧,媽媽說她還要跟爸爸說一下話。」
金母拿回來了電話後,就走到一旁小聲地對金父交代一些事情。
「嗨,你現在還好嗎?」權俞利在金母走開後湊了過來,這是事發後她第一次跟金太妍說話。
「還好啊,就是頭還有點痛。」看起來精神恢復不少的金太妍抬頭看向權俞利笑著回道。
鄭秀妍也拿著從醫院附設食堂買來的粥走到金太妍身旁,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的對著兩人說道。
「醫生說你還要吃藥,先吃點東西墊墊胃,而且你今天也都還沒吃飯,應該餓了吧,俞利你也先去吃東西,這裡我弄就好。」
看著讓人摸不清情緒的鄭秀妍,本來還想繼續聊個幾句的兩人只能乖乖地應聲。
在鄭秀妍架起了桌子並慢慢地將粥倒到碗裡的時候,金太妍先是看了一眼還在講電話的金母,想了好一會才小聲地問著鄭秀妍。
「我媽媽說她來的時候,你還在難過,真的還是覺得是自己的錯?」
鄭秀妍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她沒有看金太妍,只是輕輕地說了句。
「快趁熱吃吧,喏,湯匙給你。」
然而等了很久,金太妍卻沒有任何動作,只聽到她喊了一聲自己的名字,鄭秀妍不明所以地轉過頭朝她看去,在兩人的視線對上的那一剎那,才又聽她接著說道。
「我不希望你一直因為這件事感到自責,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受傷,就像我慶幸著⋯受傷的是我自己⋯⋯我們兩個好像都太為朋友著想了,看起來就像笨蛋一樣。」
「只有你才是笨蛋⋯⋯」這人說的到底是什麼傻話啊⋯⋯
望著鄭秀妍皺著眉的臉龐,金太妍輕笑了幾聲才又接著說。
「好吧,只有我是,那請你答應笨蛋,不要再想了,那真的不是你的錯。」
「好⋯答應你⋯⋯」鄭秀妍細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再次將湯匙遞了出去,「現在可以吃飯了吧?病人要好好攝取營養才會康復得快。」
察覺到鄭秀妍臉上冰冷的線條隨著她的承諾而有些軟化,金太妍這才笑著接過湯匙乖乖地喝起粥來,這時權俞利抱著飯盒再次回到兩人身邊,一臉好奇地開口問道。
「你們兩個嘀嘀咕咕在說什麼?表情怎麼有點嚴肅?」
「在說你這個呆子,什麼時候會幫秀妍拿飯過來。」金太妍邊吃飯邊笑著回道。
「啊,最好是這樣啦,神秘什麼,快說快說。」
「就已經跟你說了,還要說什麼啦?」
鄭秀妍懶得理還有力氣在那邊鬥嘴的兩個人,逕自走到牆邊的桌上拿了自己的晚餐,轉頭看了一眼剛收線的金母,也順手將她的晚餐帶了過去。
「阿姨,這個給您,不知道您喜歡什麼,所以就買了個太妍平常愛吃的,希望還合您的胃口。」
和丈夫及小女兒講了好一會兒話的金母,看著鄭秀妍遞過來的餐盒愣了一下這才發現權俞利和鄭秀妍手上也都拿著食物,因而有些驚訝地開口說道。
「你們這麼快就回來啦?阿姨不是要你們先吃嗎?」
「沒關係的,不差那一點點時間啊,阿姨跟太妍也都還沒吃,一起吃的話不是會更好吃嗎?」
「啊,那真是有心了,謝謝你們,」金母看著面露微笑的鄭秀妍,也愉悅地回道,「快一起坐著吃飯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好,謝謝阿姨。」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