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本樹打小便沒有關於父親的任何記憶,對於母親的印象也隨著年歲增長而逐漸淡去。
自從在健康課上接觸到第二性別後,她一直以為自己會和外婆一樣,只是個平凡無奇的Beta。
畢竟,在這個階級劃分愈發加劇的世代,掌握多數資源的上層階級多為Alpha,以及附屬於Alpha的Omega們。
像她這般出身的人,和多數謹小慎微的Beta一樣,只能安守一隅,將來找個不上不下的工作,再尋個順眼的Beta共結連理,一生也就足夠了。
就如春本樹所想的那樣,進到中學後,從小認識的許多同學和朋友都分化了。
一旦分化後,Alpha和Omega就必須遵從國家政策轉學到專門學校就讀,留下來的都是沒有出現明顯分化徵兆的Beta。
看著教室裡再一次空出來的座位,小小年紀的她,心裡竟生出了一絲寂寥。
連最好的朋友都在分化結束後轉到Omega專校去,那是她第一次這麼希望自己不僅僅只是個Beta而已。
好希望身上有什麼隱性基因,能讓她也分化成Omega,才能和好朋友繼續待在一起,也才不會總是被迫接受離別,而一直感到寂寞。
快點分化吧,快點分化吧,快點分化吧。
年紀還小的春本樹日夜如此祈禱著。
但事與願違,幾年過去了,她的身上一點分化的動靜也沒有。
如今升上大學的她早已過了分化期,雖然有些不甘心,但也只能接受這個結果。
人生,似乎只能這樣過下去了。
進到大學後,國家對於她們這個年紀的Alpha、Omega及Beta的管制不再嚴格,大家對於易感期和發情期的把控,在中學時便已習得完整的訓練。
在這個極好面子的國度裡,沒有國人願意在人群面前失控,一旦失控,等來的只有社會性死亡這條路。
雖然國家對大學生的限制減少了,但多年來下來,分化所產生的階級隔閡在大學便已開始。
春本樹就讀的東都國際大學裡,多數的學生和她一樣都是Beta,本國的Alpha就讀的是排名更高的學校,Omega也都有自己的去處。
但校園內仍有少數的Alpha和Omega,他們都是來自海外的留學生。
文部科學省如此安排的用意,為的就是當這些留學生不小心失控的時候,至少不會在對信息素無感的Beta間引起太大的騷亂。
春本樹便是在這樣的環境中認識從中國來的留學生——林冬雨。
和林冬雨的認識源自一個小意外,卻讓春本樹格外珍惜上天給予的緣分。
或許是成長過程中寂寞太久了,明知身為留學生的林冬雨總有一天會回國的,卻無法消減春本樹想要靠近這個人的心。
聞不到信息素的春本樹,一開始並無法分辨出林冬雨究竟是Alpha、Beta還是Omega。
即使後來她們已經非常熟悉了,但只要林冬雨不主動提及,她也就不好意思詢問。
在她心裡,不論林冬雨是什麼身份,只要她能一直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就夠了。
直到有一次,一整天都不見人影的林冬雨喘著氣打電話給春本樹的時候⋯⋯
「fuyu?還好嗎?今天怎麼沒來上課呢?」偷跑出教室的春本樹一臉擔憂地問道。
『i⋯itsuki⋯⋯哈⋯⋯你⋯⋯』
引人遐想的喘息聲透過話筒傳遞過來,隱晦又模糊地傳遞著林冬雨的躁動和難耐,春本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臉一下就漲紅了。
「fu、fuyu?你、你、你沒事吧?」
『ituski⋯來⋯嗯⋯來幫幫我⋯⋯好不好⋯我快受不了了⋯⋯嗯哈⋯⋯』
『拜、拜託了⋯⋯itsuki⋯⋯』
春本樹完全不記得自己回了什麼。
掛掉電話後,她就愣愣地站在教室外,手撫著臉頰,臉上滾燙的溫度讓她差點以為自己已經沸騰了。
雖然只是一個Beta,但健康課一直都拿滿分的她,再清楚不過林冬雨現在的狀況了。
聽那聲音,分明就是發情期到了⋯⋯
林冬雨原來是個Omega嗎?
林冬雨還要她過去幫忙?幫忙?
嗯?什麼意思?
是要⋯怎麼⋯幫忙?
耳畔不斷迴響著方才的喘氣聲,春本樹有些無助地掩著臉,想了想後還是咬著牙往林冬雨的宿舍飛奔而去。
輕車熟路地來到她的宿舍,緊張地敲了一下門板,話都還沒說出口,門就由內而外地開了。
春本樹都還沒反應過來,便讓一隻纖纖玉手給拉了進去。
昏暗的室內,只有窗外的一點陽光透過玻璃灑了進來,但也足以讓被撲倒在地的春本樹看清眼前的一切。
全身泛紅的林冬雨,身上只罩著一件鬆鬆垮垮的棕色格子襯衫,身下也只著了一件黑色內⋯⋯
面紅耳赤的春本樹迅速拉回視線,不敢再看向那片旖旎的景色。
「itsuki⋯我、我好難受⋯」林冬雨說著還伏下身子,整個人趴在春本樹身上不斷蹭著。
少不更事的春本樹哪裡經歷過這些,光是剛剛瞥見的那一幕,身上的熱意就快將她燃燒殆盡,更何況是林冬雨的的磨蹭,簡直要把她所有的理智線都給熔斷。
她是喜歡林冬雨的,但她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心裡也只是默默地盼望著大學同窗的這四年裡能好好守護眼前的這個女孩而已。
春本樹拼命壓制心裡的各種雜念,盡力維持清醒的意識,有些艱難地將頭瞥向一旁,結結巴巴地問著,「你、你、fuyu、我、我要怎麼做⋯⋯」
哽咽、難受的聲音從春本樹的胸口處傳來。
「抑⋯抑制劑⋯沒了⋯⋯出不了門⋯⋯」
「好難受⋯itsuki⋯我好難受⋯⋯」
一聲又一聲的嗚咽,不知怎麼地成了魅惑人的旋律,恍惚間,春本樹竟生了一個想將人狠狠佔有的念頭。
念頭甫落,她便被自己的想法給嚇得清醒過來。
怎麼會⋯她居然想對林冬雨⋯⋯
這種極具侵略的想法不是一個Beta該有的⋯⋯
背脊上不斷冒出冷汗的春本樹唰地從地上撐了起來,可林冬雨依舊黏在她身上哼唧著。
她閉上眼睛不敢再看林冬雨,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五識都能暫時封閉起來。
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再踉踉蹌蹌地將人扶到床上躺好,口齒不清地說了句等我回來,便飛也似地逃掉了。
一路奔逃至藥局門口,春本樹才停了下來。
胸腔劇烈地起伏著,有些乾癟的唇和遍佈全身的汗水行成強烈的反比,不停地喘著試圖將鬱結在胸口的那股悶熱宣洩而出。
春本樹靠在藥局的外牆上,慢慢地抬起雙手遮住臉龐,苦惱的輕輕呻吟從指縫間流出。
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就怕自己再次面對發情期的林冬雨,腦子又會迸出什麼糟糕透頂的想法。
照理說,這種情況下Beta不會受Omega的影響才對,可她剛才為什麼會有這麼可怕的念頭⋯⋯
偏偏又不能留林冬雨自己一人,再不打抑制劑的話,真正的情熱會將她淹沒的。
最後,她認命般地走入藥局,買了幾支強效抑制劑,再次邁開步伐往林冬雨的宿舍跑去。
一進到房間,原本還躺在床上扭動呻吟的人一看見春本樹回來,急急忙忙地就跳了下來,再次緊黏在她身上不放。
「itsuki⋯我真的⋯真的好難受⋯⋯」
「你去哪了⋯別丟下我⋯嗚嗚嗚嗚⋯⋯」
明明是難受的哭泣聲,卻激發了春本樹心裡更強烈的慾望,惡魔般的低喃不斷在耳邊響起,一次又一次地慫恿她順從自己的內心。
她睜大雙眼,僵在原地,胸口又開始不受控制地起伏著。
晦暗的瞳孔中一抹腥紅閃過,緊咬著牙關的春本樹低頭看了眼林冬雨在自己肩窩處輕蹭的腦袋,雙眉不自覺地皺起。
下一秒,她從口袋裡掏出特地買的那支強效抑制劑,往林冬雨頸後注射進去。
一拔出針頭,懷裡的人便癱軟下去。
春本樹急忙將抑制劑丟在地上,緊張又心疼地摟住林冬雨。
見她似乎暈了過去,春本樹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覺得有些不甘心。
要是她真的是個Alpha就好了⋯⋯
有些想法一旦起了個頭,源源不絕地的痛苦便會洶湧而來。
春本樹的眼角落下了一滴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眼淚。
懷中燙得嚇人的溫度漸漸冷卻後,她才將林冬雨打橫抱起,動作輕柔地走到床邊,緩緩地將她放到床上。
林冬雨哭得甚是憔悴的臉上,一雙小眼紅腫不已,原本粉嫩欲滴的嘴唇也被咬得透出鮮紅,令春本樹看得心疼地無以復加。
她伸手為林冬雨整理好覆在額前的碎髮,又輕輕地撫著她的臉頰,看了好一會才小聲地說道⋯⋯
「對不起,能給你的只有這些⋯⋯」
林冬雨醒來的時候已是夜半時分,模模糊糊的意識讓她一時分不清自己身處何方。
頭搖晃地擺著,眼睛漸漸適應了黑暗,慢慢聚焦的景象才讓她明白自己正躺在房裡。
被單窸窸窣窣的響動在漆黑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響亮,她掙扎地想支起身體,卻發現自己一點力氣也使不上。
「你醒了?」
突然響起的嗓音聽著溫柔和婉,卻還是驚得林冬雨發出小小一聲驚呼。
意識到說話的人正是春本樹,她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下午發生的事。
想到自己在日本人面前,還是在春本樹面前如此失控,懊惱又難堪的情緒頓時湧了上來,她在心裡發出一連串的尖叫,顫抖地拉起被子遮蓋住自己的半張臉。
「fuyu?現在還好了嗎?」原先打著地鋪的春本樹此時已坐在了床邊。
駝鳥心態的林冬雨看著她越靠越近,連忙閉上雙眼,不敢面對。
細膩的觸感落在額上,耳畔又響起了溫柔的一句,「嗯,看來已經好多了。」
感受到春本樹將手伸了回去,林冬雨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些失落,她睜開眼來,怯怯地開口。
「itsuki,對不起,我⋯⋯」
春本樹搖了搖頭,輕聲回道,「沒事的,只是以後要記好時間打抑制劑才行。」
「不是故意的⋯讓itsuki看到⋯還給itsuki帶來麻煩⋯⋯我⋯我⋯⋯嗚⋯⋯」
聽見最後的那聲嗚咽,春本樹心中的警鈴頓時大作,她低下身子伸手按住林冬雨肩膀,忙出聲安撫道。
「別哭,沒事,我不在意這些的。」
看著春本樹突然靠近的臉龐,林冬雨的臉上蹭地瞬間漲紅。
春本樹是Beta的事情,她早就知道了。
這個世代裡的Alpha和Omega都會在身上貼上抑制貼,以防信息素外露。
但抑制貼並非萬能,身為Omega的林冬雨或多或少還是會聞到他人散發出的一絲絲信息素,可她從來沒在春本樹身邊聞到任何味道過。
春本樹對她而言是身處異國他鄉的唯一支柱,日日相處下來,林冬雨心裡對她的依賴越來越深,深得連她自己也分不清這樣的感情到底是什麼。
和春本樹不論是在課堂間,外出遊玩時,又或者獨處於室內一起看書時,也不是沒有靠得這麼近過。
她搞不懂這次為何會對一個Beta的靠近反應這麼大。
想起下午的時候把春本樹撲倒在地上,又哭又鬧的就像個慾求不滿的少婦一樣,羞愧難當的情緒讓林冬雨好想掐死自己。
可春本樹卻好像一點怨言也沒有,仍是和往常一樣,溫柔地讓人心動⋯⋯
心動⋯⋯
林冬雨你瘋了嗎?Omega對Beta心動是不被允許的啊⋯⋯
但為什麼不行呢?春本樹為什麼不行呢?那可是春本樹啊!
不行,不可以,一定是因為發情期作祟的關係⋯⋯
林冬雨用力地晃了晃腦袋,試圖趕跑散落在腦海中各種雜亂無章的想法。
「你還有哪裡不舒服嗎?」春本樹的聲音適時拉回了她的思緒。
她搖了搖頭,沒有回話。
春本樹見她一直將臉埋在被窩裡,知道她這人臉皮薄,便又出聲安慰著,「別想那麼多,好好休息,明天就會好很多了,抑制劑我替你放在桌上,早上醒來的時候記得要再打一針。」
只露出一雙眼的林冬雨乖巧地點了點頭,有如一隻溫順的小貓一般,春本樹的眼神不禁又柔軟了許多。
「既然你沒事了,那我就先走了喔,明天上課見,如果有什麼問題要隨時打電話給我,好嗎?」
林冬雨愣了一下,緩緩地點了點頭。
她其實不想要春本樹離開,但心裡異樣的情緒讓她明白或許冷靜一下對彼此才是最好的。
而她不知道的是,說這話的人其實和她一樣有著相同的心思。
春本樹離開前,鼻腔裡突然有股若有似無的花香竄入,她有些詫異地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想找尋香味的來源。
然而那縷香味轉瞬即逝。
她輕輕地搖了搖頭,心想一定是自己太累了。
接下來的幾天,本來還覺得有些彆扭的林冬雨,看到春本樹仍如往常那樣對她並無二致,一直懸在心上的石頭才落了下來。
但她卻沒有辦法忽視內心深處的自我,本以為是因為發情期的緣故才會讓她對一個Beta心動。
可現在發情期都結束了,心裡的渴望卻越來越強烈,每次和春本樹的觸碰都會激發她想要獲得更多的慾望。
這天,趁著老師還沒進教室,她又忍不住靠近春本樹,整個人倚在她身上,仰起頭靠在春本樹的肩膀,像小貓似地蹭呀蹭著。
林冬雨突然在她的衣領處聞到一股陌生的香味,聞起來有點像檀香,給人一種平靜沈穩的感覺。
春本樹看著身旁的人皺起鼻子在自己身上嗅來嗅去,臉頰上又升起了兩團紅暈,她忍著心裡的異樣,裝作若無其事地問道。
「怎麼了?」
「itsuki今天噴香水了嗎?身上有股好聞的味道呢⋯⋯」
「欸?沒有啊。」春本樹聞言也低下頭來輕輕嗅著身上的衣服,但她什麼都沒有聞到。
「是嗎?」想再仔細聞清楚味道的林冬雨靠得更近了。
自覺臉頰溫度正常慢慢升高的春本樹輕輕地推了推她,壓低聲音要她別搗亂。
「可、可能、只是在電車上不小心碰到了別人才沾染上的吧,fuyu趕快坐好,等等老師就來了。」
「好吧⋯⋯」林冬雨鼓著一張臉,聽話乖乖地坐了回去,卻又忍不住看向春本樹,意外地發現從髮縫間露出來的耳尖上帶著一抹紅,她忍不住調侃笑道,「itsuki害羞了?」
春本樹轉過頭來,視線對上林冬雨的雙眼,又連忙轉了回去,「害羞什麼?才沒有呢,我沒有害羞。」
她故作鎮靜地翻開課本,盯了好一會才發現拿反了,又手忙腳亂地將課本擺正。
「是喔?也是,itsuki這麼平靜的人怎麼會害羞呢。」將春本樹的反應全看在眼裡的林冬雨輕輕笑著,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細嫩的臉頰。
春本樹輕咬著嘴角,裝作不在意的在課本上寫著字,頭卻越來越低。
耳邊是林冬雨的嘻笑,胸口是鼓動不停的心跳。
怦咚、怦咚、怦咚⋯⋯
停下,快停下吧⋯⋯
真的⋯越來越奇怪了⋯⋯
這天晚上春本樹做了個夢。
夢裡的她正盡情肆意地掠奪屬於林冬雨的一切。
看著身下的人哭喊著不停求饒的樣子,赤裸的身軀泛起紅紅的一層薄暈,胸前佈滿她留下來的傑作,她只覺得越來越興奮⋯⋯
春本樹嚇醒了。
渾身被汗水打濕的她坐在床上,撫著胸口大口地喘著氣。
氣息逐漸平穩下來,她抱著頭埋入曲起的膝間,腦海不斷浮現夢境裡糜亂不堪的片段,林冬雨那勾魂懾魄的神情深深地烙印在她心裡,讓她忍不住回味起來。
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林冬雨她⋯總有一天會遇見她的Alpha⋯⋯
而春本樹什麼都不是⋯⋯
但⋯真的好不甘心⋯⋯
她重重地嘆了口氣,自暴自棄地放棄思考,步伐不穩地踏下床,先是洗了把臉讓自己冷靜下來,才又走到衣櫃拿了件乾淨的睡衣換上。
躺回床上後,翻來覆去好一陣卻一點睡意也沒有,伸手壓向胸口處想緩和仍然失序的心跳,意外地發現身上的溫度似乎仍在攀升。
春本樹又爬了起來,從床頭櫃裡掏出額溫槍,上頭顯示的溫度就如她所猜想的一樣,有些低燒。
許多年都沒生過病的她有些無奈地站起身子,走向衣櫃旁的小架子翻找著退燒藥,好不容易找到了,卻又發現上頭標示的製造日期早已過期。
不管了,還是吃吧。
要是明天請假的話,林冬雨大概⋯⋯
一想起林冬雨,拿著藥丸的手不禁頓了一下。
她用力地甩著腦袋,卻是一點用處也沒有,平日裡俏皮可愛的林冬雨和夢境中妖冶動人的林冬雨,兩個影像在她眼前交疊在一起,不停地發出輕柔又空靈的嗓音來引誘她。
春本樹此刻有些崩潰,她真不知道明天過後要怎麼面對林冬雨才好⋯⋯
林冬雨發現春本樹這幾天有點奇怪,總是有意無意地避開和她的肢體接觸。
就好比今天早上,春本樹看著就不太對勁,原先白皙健康的臉頰上卻浮著顯眼的紅暈,整個人無精打采有氣無力的樣子。
林冬雨下意識地抬手撫向她的額間想探探溫度,春本樹卻著急忙慌地躲掉了。
耐下性子問她怎麼了,得來的卻只是支支吾吾地說大概是感冒了。
接著,中午下課鈴才剛響,春本樹匆忙地打了個招呼說什麼有事情要先行離去,林冬雨都還沒回話,她便跑得不見人影。
搞什麼⋯為什麼突然這個樣子⋯⋯
難道是她察覺到什麼了嗎⋯⋯
春本樹不喜歡她這樣一直靠近嗎?
怎麼辦⋯⋯Omega和Beta之間果然是不行的嗎⋯⋯
另一頭,緊張到發抖的春本樹正在趕往醫院的路上。
連續低燒了幾天的她本來對這件事還不怎麼放在心上,想著只要按時吃退燒藥還有多喝水,大概過幾天就會好了。
直到昨天晚上洗澡的時候,才驚覺大事不妙⋯⋯
身體的變化讓她焦慮地幾乎整個晚上都沒睡著,林冬雨無意的一個觸碰才會讓她有如驚弓之鳥般地躲開。
想到當下那個掃射過來的眼神,春本樹真的嚇得又流出一身冷汗,但無從解釋的她也只能含糊地帶過去。
好不容易捱到下課,這才躲了過去。
火急火燎地趕到市區有名的伊尼各醫院後,她卻不知道自己的狀況該看什麼科,只好先行來到遺傳諮詢部作諮詢。
護理人員安排她做了幾項的檢查,等到看診的時候,醫生不緊不慢地問了幾個問題,開了一副藥單後便讓她先行回家,等過幾天報告出來後再來回診。
見醫生沒有再額外說些什麼,春本樹不禁鬆了一口氣,她想自己身上的狀況大概不是什麼很大的問題。
可在離開醫院之後,發燒的情況似乎變得更嚴重了⋯⋯
春本樹晃著昏昏沈沈的腦袋拖著越來越重的身軀回到家裡,癱在床上動也不想動地就快陷入昏迷的時候,她接到了林冬雨的來電。
「喂?fuyu⋯怎麼了嗎?」
『春本樹⋯⋯』
這是林冬雨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叫她,可春本樹並沒有感到不適,相反地,有種不可言喻地感覺從心底深處騰昇而起。
酥酥麻麻的,彷彿有幾道電流爬過身體,匯聚在她的頭頂。
「怎麼了?」春本樹啞著聲音回問。
『你最近在躲我嗎?為什麼?』
是啊,為什麼,為什麼連林冬雨的聲音都能這麼好聽?
春本樹抬起手來將瀏海往上綹去,手緊抓著頭髮拉扯著自己的頭皮,她想利用這樣的方式好讓自己保持清醒。
林冬雨剛剛的問題是什麼來著?
「我沒有⋯⋯」記不起問題的她只能胡亂地回答著。
『你就是在躲我!最近都不陪我吃晚餐就跑走了!今天更過分,中午直接丟我一個人!』
『我做錯什麼了嗎⋯⋯』
啊⋯原來是在說這個嗎⋯⋯
「沒有,fuyu很好,很好,我只是感冒發燒了,不想傳染給你而已,只是這樣而已。」
聽春本樹這麼說,林冬雨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她的呼吸聲有些紊亂,語調也怪異地像是喝醉了一般。
『真的發燒了?itsuki沒事吧?有看醫生了嗎?吃藥了嗎?』林冬雨不自覺地放軟了語調,心急地追問著。
「沒事的,看過醫生也吃過藥了,明天,明天就會好的,fuyu不要擔心⋯⋯」
『真的?』
林冬雨的聲音真的好好聽。
「嗯,真的。」
『那明天還是不舒服的話,要在家裡好好休息,不要逞強喔!有哪裡需要我的話,一定要馬上打電話給我!知道嗎?』
「好,我知道的。」春本樹其實很想告訴她,她現在就很需要她。
但僅存的一絲理智掐斷了這個念頭。
『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再打給你。』
「好⋯⋯」
電話掛斷後,春本樹使盡剩餘的力氣掙扎地拖去外衣,隨即陷入昏睡之中。
而懷揣著一顆焦慮擔憂的心過了一晚的林冬雨,忍著沒有第一時間就打電話給春本樹,只是傳了幾則訊息過去。
但她從天矇矇亮等到太陽都斜掛一角了,一句回覆也沒有收到。
心急如焚的她課也不上了,拿起手機邊打電話邊往春本樹住的公寓盡速趕去。
到了她家門外,林冬雨狂按著電鈴的同時,電話仍是一遍又一遍地打著。
也不知道撥了多少通,那一頭總算有人接起。
「喂!春本樹你是要急死我嗎?」林冬雨站在門口,朝著話筒喊道,她真的急得都快哭了。
可話筒傳來的只有粗重的喘息聲。
沒聽到春本樹回話,林冬雨的心又緊張地揪起,連帶著一張小臉也皺成一團。
「itsuki?你怎麼了?有聽到我說話嗎?」
『呃⋯有⋯⋯』
春本樹的聲音聽著並不虛弱,但感覺得出來她似乎很痛苦。
「itsuki現在有力氣嗎?能起來開門嗎?我在你家門外,讓我進去看看你。」
『別⋯⋯fuyu⋯先回去好不好⋯⋯』
「為什麼?我很擔心你!」
『我⋯我沒事的⋯真的⋯⋯』
「聽起來就不像沒事,現在過來開門,我要馬上看到你!」
『不要這樣,fuyu⋯求你了⋯⋯今天先回去好不好⋯⋯』
「我不要!」
林冬雨真的哭了,她搞不懂春本樹在做什麼,接連幾天都避著她,就連現在病得這麼嚴重了還在拒絕她的靠近。
「要是你現在不過來開門,我以後都不理你了,說到做到,春本樹你聽到沒有?!」
『⋯⋯⋯』
春本樹沒有回話,重重地喘了幾口氣後便將電話掛了。
通話掛斷的提示聲傳入林冬雨耳裡,她僵在原地,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湧了上來。
現在⋯春本樹是真的不要她這個朋友了嗎⋯⋯
是不是自己表現地太明顯讓人討厭了⋯⋯
她們⋯只能這樣了嗎⋯⋯
抬手抹去臉頰上的淚水,卻發現怎麼抹都抹不掉,眼淚越掉越多,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酸澀的感覺溢滿了整個胸腔,這是她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心痛。
就在她絕望地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身後的門喀噠一聲,打開了。
林冬雨錯愕地又轉了回來,映入眼簾的是用被子罩住全身的春本樹正動也不動地站在昏暗的玄關處。
「itsuki?」她帶著哭腔喊了一聲。
只露出一雙眼睛的春本樹抖了一下,立即向後退了幾步。
「你看到了⋯現在⋯⋯可以先離開了嗎?」春本樹語氣不穩地問著。
但林冬雨才不管這麼多,她看著將自己遮蓋地嚴嚴實實的春本樹,急急地走進門內,想看清楚她現在的狀況。
春本樹一見她靠近,連忙又向後退了幾步,慌張地喊道,「別過來,別靠近我,不是讓你離開了嗎⋯⋯」
大門咣噹一聲,讓林冬雨順手關了起來。
鋁製大門阻隔了室外的空氣,一抹熟悉又陌生的香味瞬間竄入林冬雨的鼻腔內。
是之前在春本樹身上意外聞到的類似檀香的一種味道,同樣令人感到寧靜安穩,但此刻這股香味清晰地讓人能分得出裡頭淡淡的松脂香氣和木質香。
——是雪松。
林冬雨的心裡咯噔了一下。
怎麼可能⋯⋯春本樹明明⋯⋯
只露出一雙眼睛的春本樹絕望地看著林冬雨身後闔上的大門,她倒抽了一口氣,轉過身子,想盡可能地遠離林冬雨。
心下疑惑的林冬雨小心翼翼地嗅著瀰漫在室內的雪松香氣,感知不到任何侵略性後才漸漸放鬆下來。
眼角餘光看見春本樹仍是罩著床被,背對著她一步一步地拉開彼此間的距離,一摸到床角隨即跳了上去,縮在床上輕輕地抖動著,看上去就像一座隆起的小山正在呼吸一般。
林冬雨二話不說也跟著來到了床邊,用力一掀,扯開了春本樹身上的被子。
一股更加濃郁的雪松香味朝林冬雨侵襲而來。
後頸上的腺體雖然已貼上抑制貼,仍是感受到了強烈的刺痛感,令她忍不住小小驚呼了一聲。
這時春本樹從床上彈了起來,搶過林冬雨手裡的被子,又伸手推了她一下,卻沒有想到自己只是輕輕一推,林冬雨便癱倒在地。
又是一聲驚呼。
但春本樹卻沒有去扶她。
林冬雨有些吃痛地揉著自己的手肘,正想開口質問春本樹究竟在做什麼的時候,一抬頭便瞧見了讓人血脈噴張的一幕。
春本樹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運動內衣,露出了腹肌與手臂上明顯的肌肉線條,而鬆垮的黑色運動短褲堪堪卡在髖骨處,一副隨時都會掉下去的樣子,襯得兩旁隱約的人魚線看起來格外誘人。
遍體通紅的肌膚,佈滿血絲的雙眼,紊亂不堪的喘息。
看得目瞪口呆的林冬雨只覺得此時的春本樹只能用邪魅二字來形容。
「itsuki⋯⋯」她吶吶地出聲,就像真的被魅惑了一樣。
睜著一雙腥紅眼眸的春本樹居高臨下地看著林冬雨,咬緊牙關縮著肩膀,看似極力地壓抑著什麼。
「我、我讓你離開⋯我讓你別靠近我⋯為什麼不聽⋯⋯」
「itsuki,你不是⋯你不是Beta嗎?為什麼⋯⋯」剩下的問題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
春本樹也很想知道為什麼,她比任何人都想知道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曾經不只一次地祈求上蒼,希望自己不要只是個平凡的Beta,但真正發生這種事情的時候,她都快嚇壞了。
昨夜陷入昏睡的她,又再次進到那個夢裡。
那個不論林冬雨如何苦苦哀求,她都停不下來的夢裡。
清晨時分,一陣幾乎快把她整個人貫穿的痛楚從身體深處蔓延開來。
不停地在床上打滾、哀嚎,甚至伸手拉扯著身上的肌膚,想讓這樣的痛苦能停下來,但撕裂般的疼痛還是將她淹沒。
意識恢復清醒的時候,林冬雨正不停地打電話給她,可春本樹不敢接,她怕只要一聽到那個在夢裡勾了自己一整晚的聲音,就會把持不住地要求林冬雨過來。
卻沒料到她會急得自己跑來,還跑進家裡,正癱坐在她眼前。
春本樹真的快瘋了⋯⋯
「為什麼?你為什麼不離開?」春本樹仍在克制著,眼淚卻開始不自覺地往下掉,「我發生了什麼事你感受不到嗎?為什麼還要靠近我!我不想傷害你!甚至都開口求你了,為什麼你就是不聽,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聽著春本樹失控地喊出聲,林冬雨大致猜到了她為什麼反應這麼大。
如果是Omega正處在發情期,是不需要對另一個Omega如此排斥的。
所以只剩一個可能⋯⋯
「itsuki⋯你很痛苦嗎⋯⋯」
春本樹只是大口地喘著,淚水仍是掉個不停,順著臉頰滑落而下,掉在精緻的鎖骨上。
看得林冬雨不由自主地輕咽了一口。
在春本樹的注視下,她抬手將頸後的抑制貼撕掉,釋放出自己的信息素。
鈴蘭香味迅速竄起。
「你瘋了嗎?」春本樹慌亂地向後退了一步,抬起臂膀遮掩住口鼻。
少了抑制貼的阻隔,林冬雨的腺體瞬間受到雪松香信息素的侵入,酸澀脹痛的感覺差點讓她呻吟出聲。
「itsuki⋯有好受一點吧⋯⋯」
「你真的瘋了!我們會回不去的!」
「如果是itsuki的話沒有關係⋯⋯itsuki你⋯你不喜歡我嗎?」
怎麼可能不喜歡,她喜歡得都快崩潰了。
「itsuki⋯⋯」又是那個帶著哭腔的嗓音⋯⋯
春本樹的最後一絲理智也消失了。
眸色變得漆黑深沉的她止住了眼淚,伸手將林冬雨從地上拉起,輕輕地甩到床上,自己也欺身而上。
不等林冬雨反應,春本樹便低下頭含住她的雙唇,兩隻手不停地亂扯著林冬雨身上的衣服。
這是兩人第一次接吻,林冬雨同樣有些激動地回吻著,她張開嘴縱容春本樹如疾風驟雨般的掠奪,不同以往溫柔的印象,有些粗魯的擷取也讓她感到受用。
一陣忙亂後,春本樹總算扯掉了林冬雨身上的衣物。
世上最豔麗的景色真正地呈現在眼前時,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旋即俯下身來順著林冬雨細緻的鎖骨開始啃咬起來。
酥麻的感覺一陣一陣地擴散開來,閉著雙眼的林冬雨將頭微微地仰了起來,抬起雙手抱住春本樹在自己胸前不停聳動的腦袋,讓彼此更加貼近。
受到鈴蘭香味信息素的驅使,春本樹不由自主地加重嘴上的力道,右手沿著林冬雨身上曼妙的曲線來回撫摸,嘴唇也順著往下移動,沉醉般地感受著肌膚的細膩。
她突然張嘴咬住眼前的粉紅色圓點,突如其來的刺激令林冬雨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婉轉呻吟。
而這聲呻吟了讓春本樹彷彿受到鼓勵一般,她更加肆意地啃咬舔弄著,甚至發出了讓人聽了會害羞的吸舔聲。
嬌喘不已的林冬雨受了這些刺激後,身子不由得輕顫了幾下。
空氣裡的雪松香越來越濃烈,兩人身上的溫度也越發滾燙,熱得就像快沸騰了一樣。
雖是受到信息素的誘導讓林冬雨進入了被動發情期,可這次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會有這樣的反應,更多的是春本樹這個人對她的吸引力。
春本樹並不需要做什麼,只需站在那裡,便有千千萬萬根細繩牽引著林冬雨的心。
她瞇著眼低下頭看著春本樹,心裡的愛意簡直要滿溢而出。
春本樹停下了動作,喘著氣地撐起了身子,迅速地脫掉了自己的內衣和短褲,也順帶將林冬雨身上最後的遮蔽物脫了。
林冬雨害羞地想躲開,可春本樹一伸手便摸上她身下的敏感處,濕熱的觸感讓春本樹的眼眸頓時變得更加深沉晦暗。
雖然這是春本樹的第一次,但情事這種事向來都是無師自通的,慾念總會驅使人們學會。
她急不可耐地在濕熱的源頭處輕輕頂著、蹭著、打轉著,感受著更多的濕意慢慢滲出,柔嫩的小果也因此變得紅腫挺立。
「啊⋯哈⋯哈⋯⋯嗯⋯⋯」
不停發出呻吟的林冬雨伸手抓住春本樹想制止她,卻什麼話也說不上,磨人的空虛感不斷湧上,逼得她落下了一滴淚。
眼淚又一次地刺激到春本樹,她重重地喘了一聲,低下頭來再次咬住林冬雨胸前的渾圓,順著對方身下濕滑的液體慢慢滑入體內。
滿足又脹痛的刺激讓林冬雨緊緊地擁著春本樹,無法抑制的呻吟流淌在空氣之中。
「嗯⋯嗯⋯天啊⋯⋯啊哈⋯⋯」
進到深處時,初經人事的她眼前瞬間一片空白,有如電流竄出的酥麻感從身下一陣又一陣席捲而上,內裏不規律的緊縮著,四肢不住顫抖著,陌生的快感轉眼便將她淹沒。
春本樹同樣滿足的心並不亞於林冬雨,如獲至寶的心情令她又忍不住掉下淚來。
「fuyu⋯⋯」
她伏在林冬雨胸前低喃似地輕喚著,身下的動作卻沒有稍作停留,林冬雨的反應讓她更加急切地想將積壓了多日的慾望盡數宣洩出來。
加快了速度一下又一下地佔有著,而林冬雨就如風雨飄搖中的一艘小船,只能隨著她的進攻節奏不停晃動著。
聽著身上的人發出越來越重的喘息,林冬雨抬起手來將手指伸進她有些凌亂的髪裡,張著些微乾燥的雙唇,斷斷續續地說道,「i⋯itsuki⋯吻⋯啊⋯吻我⋯⋯」
春本樹抬起頭來吻上林冬雨的唇,伸出舌頭探進她濕漉漉的嘴裡,彼此瘋狂地糾纏在一起,身下的節奏也不斷地加快。
房間裡只剩下兩人接吻時發出的聲響,偶爾響起林冬雨嘴裡逸出的幾聲呻吟和春本樹發出的喘息,還有時不時從她們身體交合之處傳來的水漬聲⋯⋯
⋯⋯⋯
⋯⋯
⋯
林冬雨記不得她們到底換了幾種姿勢,更記不清自己到底高潮了幾次。
此刻筋疲力盡的她一直央求著春本樹停下,但春本樹好像著了魔一樣什麼都聽不進去⋯⋯
「itsuki⋯我好累⋯不要了好不好⋯⋯」
春本樹恍若為未聞地又將她翻了過來,在林冬雨的低聲啜泣中從後面再次進入。
「你一哭⋯我就受不了⋯⋯你別哭⋯不哭我就停了⋯⋯」春本樹低啞著聲在林冬雨耳邊呢喃地回道。
可身上積累的疲累和仍舊渴求的反應,如此矛盾的情緒讓林冬雨只能將委屈宣洩於哭泣中。
林冬雨的哭聲無疑成了春本樹的催情符,她伸手揉捏著林冬雨軟嫩又有彈性的胸,再次加快了進出的律動。
彼此交合的撞擊聲和林冬雨不成調的呻吟此起彼伏地迴盪在房裡。
不知飢渴的春本樹忘情地頂弄著,又一次感受到林冬雨內裏的收縮時,再也忍不住地低下身子咬住了她飽滿的幾乎要溢出信息素的腺體。
雪松香和鈴蘭香瞬間交融在一起。
被標記的霎那,一種奇特的感覺從林冬雨心底深處湧了上來,有如電流般沿著四肢百骸蔓延而去,連靈魂都為之顫抖。
「fuyu⋯fuyu⋯喜歡⋯一直喜歡著fuyu⋯⋯」
聽見春本樹的表白,仍是一晃一晃的林冬雨媚眼如絲轉過頭來。
「我也是⋯愛⋯嗯⋯愛著itsuki⋯⋯」
伊尼各醫院裡。
「教授,您現在有空嗎?」一名醫生敲了敲敞開的門板,有禮地問著裡頭的人。
「嗯?怎麼了?」
「是這樣的,昨天出來了一份報告,我研究了許久都得不出結論,您能幫我看看嗎?」
「是什麼?我看看。」
教授伸手接過報告,一手拿起馬克杯喝了口茶,才看了一眼,還含在嘴裡的茶全噴了出來。
「教、教授?」被嚇到的醫生有些驚慌地喊了一聲。
但教授卻沒有理會他,而是拿著報告貼在眼前,來來回回仔仔細細地看著,好一會才吶吶地開口道⋯⋯
「要命,要出事了⋯⋯」
「教授,究竟怎麼了?這份報⋯⋯」
教授打斷了他的話,急切的語氣裡帶著一絲慌亂,「這人是你看的診嗎?」
「是啊,前天有位女子前來⋯⋯」
「前天?!」教授的聲音陡然爬高。
「對、對⋯⋯」
「你這個笨蛋!報告拖到現在才拿過來!那可是一位正在分化的恩尼格瑪(Enigma)啊!」
醫生頓時僵在原地,他總算明白教授所說話。
這下是真的要出事了⋯⋯
所謂的Enigma 是凌駕於ABO以上的存在。
Enigma源自德文,乃是謎的意思,就如同字面上的意思一樣,Enigma出現的原因至今仍是個謎。
多數人並不知道這世界上除了ABO以外還有第四性,醫界對他們的瞭解也是所知甚少,究其原因便是Enigma的數量實在太過稀有。
處在金字塔頂端的Enigma家族不只掌握了各國的命脈,他們還能標記所有的性別,就連平常極具野心與攻擊力的Alpha在他們面前都只能乖乖服從。
因為這樣的特殊性,Enigma很少在人前曝光自己。
此外,Enigma的分化也非常特別且罕見,他們和一般人不同,並不會在青春期主動分化,只能在遇見與之相互喜歡的人後才會被引誘分化。
然而,Enigma分化的過程也是極其痛苦的,如果在個階段沒有及時以藥物控制,失控狀態下的Enigma所散發的信息素極大機率是會引發混亂的。
他們的信息素不需要任何肢體上的標記行為,僅用意識便能透過空氣散播信息素強硬地進行標記。
甚至連Alpha和Beta都會被標記而轉換性別,已被標記的Omega也會被覆蓋掉原先的標記,不論哪一類群的人都會因為這樣的強制行為而受到傷害。
醫生雖然不能理解Enigma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但他更害怕的是報告裡的這位Enigma一旦失控的話,不止會曝光第四性的存在,連帶著靠近她的人全都要遭殃。
刺眼的陽光從窗簾的縫隙穿入,正好打在春本樹的臉上。
她皺了皺眉,悠悠轉醒,大腦空白了幾秒後也沒分清自己究竟在哪裡。
慢慢地側過頭,看著手臂上枕著一顆毛茸茸的腦袋,那一瞬間她還以為自己仍在夢裡。
直到那人平穩的氣息一直打在她的肩上,春本樹這才清醒過來。
她愣愣地回想起過去這一段時間發生的事,這一次她對林冬雨做的那些事,全都是真的⋯⋯
低下頭來看著彼此交纏的赤裸身軀,圍繞在旁的是凌亂的床被與散落的衣物,床單上是一片又一片的水痕,宛若春日裡盛開的群花。
飄散在空氣裡的靡淫氣息和鈴蘭花香,表露無遺地訴說著這場情事。
林冬雨白皙的身上滿是泛紅的吻痕與齒印,春本樹自己也不遑多讓,背上乃至於胸口處都是指甲留下的抓痕,隱隱傳來的刺痛不時提醒春本樹她們這兩天過得有多荒唐。
雖然春本樹還是沒搞懂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一想到自己往後能正大光明地和林冬雨交往了,心裡滿是說不出的欣喜。
摩挲著林冬雨光滑的後背,細膩舒心的觸感讓人捨不得挪開手。
手指沿著臂膀緩慢地往上移動,摸向精緻的下顎,再順著往上輕輕地揉著小巧可愛的耳朵,隨著視線的轉移,手指小心地描繪著令人心動的眉眼、挺立的鼻樑還有鮮紅的雙唇。
她情不自禁地摟緊了懷中的人,下巴抵在她的額上輕柔地蹭了蹭,期待著她醒來的時候能溫存一會,再和她道聲早安。
可春本樹左等右等,卻遲遲不見林冬雨醒來的跡象。
低下頭來細細地觀察著,除了平穩的呼吸聲,並沒有其他的異常,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這樣的平穩卻讓春本樹感覺越來越不對勁。
直覺告訴她,出事了。
伸手微微地晃著懷裡的林冬雨,她卻沒有任何反應,春本樹加大了力道,又小聲地喚著她的名字,可林冬雨仿佛陷入昏迷之中,對於周遭的聲響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春本樹這下有些急了,她抽出林冬雨枕著的那隻手,緊張地坐起身子。
「fuyu,fuyu你醒醒,你醒醒。」
「fuyu醒醒!fuyu!」
一聲聲地喊著,將人摟抱了起來,她卻又馬上癱軟下去。
如墜冰窖的寒意霎時籠罩在春本樹的周身。
「fuyu!你別嚇我!」她心急地大聲喊著,可林冬雨仍兀自沉睡。
焦急不已的春本樹讓這突如其來的狀況給嚇得哭出了聲。
慌慌張張地在凌亂的床上找手機,此時她唯一想到就是快點叫救護車。
手機還沒找到,大門電鈴卻響了。
而後響起的是響亮的拍門聲。
嘭!嘭!嘭!
『春本樹小姐!』一聲急切的叫喚從鋁製大門後傳了過來。
春本樹愣愣地看向大門,僵住了動作。
鈴——!嘭!嘭!嘭!
『春本樹小姐!你有聽到嗎!我們是伊尼各醫院的人!』
『 如果有你有聽到的話,麻煩請開個門!』
醫院?是醫院的人嗎?
冬雨⋯快救救冬雨⋯⋯
春本樹迅速地抹去臉上的淚水,激動地跳下床,一個大步來到衣櫃前,拿出衣服隨意地套上。
拉開大門,她也顧不上門外一大陣仗穿著防護衣的人,朝著他們劈頭就喊。
「快救fuyu!你們快救救她!」
林母收到林冬雨昏迷的消息後,連忙訂了最近的機票趕到日本。
電話裡頭的人並沒有說清楚女兒昏迷的緣由,令她這一路上一直惴惴不安。
好不容易到了醫院,倉促地問了櫃檯林冬雨病房的所在位置後,林母又焦急地趕了過去,顧不得跟在後頭提著行李的管家。
安靜的醫院長廊上,一位西裝筆挺有著花白頭髮的女子正低聲對著一旁的年輕女子說著什麼,站在他們身後的是另一位穿著樸素的年老女子,還有長長兩排皆是穿著黑色西裝的人。
遠遠走來的林母不明所以地看著她們,直到走近後才發現她們站立之處正好是林冬雨的病房外。
和站在前頭的那位女子對上眼的瞬間,林母不禁驚呼出聲。
「伊尼各會長?您怎麼會在這裡?」
這位頭髮花白但容貌看起來依然年輕的女子正是當今日本Enigma一族的族長。
他們一族並沒有真正的姓氏,只是取了Enigma的音譯諧音作為他們在這個世界裡的代稱。
「林總裁就是林冬雨的母親嗎?」伊尼各會長神色平靜地問著。
「是、是的。」
伊尼各會長旋即向林母鞠了九十度的最敬禮,她身後的兩排人馬也齊刷刷地跟著一起鞠躬,只餘那名年輕女子和一旁的老人面面相覷著。
「會長?您這是?」
「林總裁,我真的很抱歉,都是由於我的孫女不懂事,才會讓您的女兒身陷危險之中。」
在林母詫異又困惑的目光之中,伊尼各會長直起身來,臉色溫和地看向一旁的年輕女子,只見那名女子縮著肩膀,頭越來越低⋯⋯
在伊尼各會長的解釋下,林母這才知道林冬雨發生了什麼事。
春本樹的生父正是伊尼各會長的兒子,日本的Enigma一族雖握有極大的權力,生理上也佔據了優勢,但不知為何總是人丁稀薄。
到了春本樹生父這一代時,宗家只餘他一人,偏偏他又在多年前的一場意外裡英年早逝,這才讓有了年紀的伊尼各會長不得不站出來,再次肩負起整個家業。
雖然分家裡也有好幾個子侄輩已經分化成Enigma,但一向注重血緣的伊尼各會長這幾年一直都在苦苦找尋不知遺落在何處的孫女。
但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尋一個沒有分化的Enigma談何容易,年復一年都沒有結果,就在伊尼各會長快要放棄的時候,旗下產業的醫院卻突然傳來了消息,自是讓她喜不自勝。
沒有受過Enigma相關教育與訓練的春本樹,少了藥物的控制,在分化的當下恰恰是林冬雨的誤打誤撞才讓春本樹沒有徹底失控。
但也正是林冬雨撞上了春本樹的分化期,Enigma的不知節制以及過量的信息素外再加上靈魂標記,這才讓林冬雨陷入昏迷無法醒來。
「靈魂標記?」
「是的,靈魂標記極其罕見,Enigma的分化、相愛的兩人、身體的交融,這些因素缺一不可。」
「靈魂標記和深度標記不同,它是沒辦法洗掉的,而且這個標記會同時落在兩個人身上,她們終其一生都沒辦法離開彼此,這其中的原因我一時半會也解釋不了,畢竟Enigma本身就是個謎。」
「那、那冬雨她能醒來嗎?」
「請林總裁放心,敝人已經從伊尼各總醫院請來了醫術最頂尖的醫生,一定會傾盡所有救治您的女兒,她是我孫女的救命恩人,我孫女又對她做了靈魂標記,我們一定會負起責任的。」
「負責?伊尼各會長的意思是?」
「等您的女兒醒來後,我們在找時間討論討論她和小樹之間的婚事吧,您意下如何呢?」
林母張著嘴說不出話來,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後,她不免為女兒感到心疼,可現在更多的是驚喜。
他們林家的女兒要和日本伊尼各家的獨苗成婚?!
春本樹低著頭站在一旁,當伊尼各會長提及她的時候,每說一句她的頭就低一分,直到那句婚事傳入耳裡,她也驚訝地抬起頭來,不過一瞬便又低了下去。
她其實很想說,不管有沒有靈魂標記,她這輩子都非林冬雨不可。
耳邊是林母和伊尼各會長陸續的交談聲,春本樹沒再聽進去她們說了什麼,低著頭一心想著還躺在病房裡的林冬雨,滿心滿肺的焦慮和愧疚就快把她吞沒。
不知又過了多久,白色的厚重房門終於打開了。
「會長,病患已經醒了,現在⋯⋯」
不等為首的醫護人員說完,春本樹已經快一步地跑了進去。
走近病床的時候,一旁的點滴架及林冬雨臉上的氧氣罩深深地刺痛了春本樹的心。
一看見春本樹,林冬雨撐著一張蒼白的小臉露出了微笑。
為什麼會有人能將甜美與破碎感同時展現地如此淋漓盡致呢?
春本樹忍著鼻酸,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撫向林冬雨的臉頰。
「fuyu⋯對不起⋯⋯」
林冬雨虛弱地搖了搖頭,又緊貼著春本樹的手掌輕輕地蹭著,兩人對視了好一會,她才小聲地說了句話。
聽不清楚的春本樹忙低下身子貼在她嘴邊聽著。
「因為⋯因為是itsuki⋯⋯所以我⋯我願意⋯⋯」
春本樹愣愣地撐起身子,眼睛連眨了幾下,抬起頭來看向天花板一角,又轉過身子不敢再看林冬雨。
她不敢讓她看見自己淚流滿面的樣子。
衣角被輕輕地扯動了幾下,春本樹抽泣著胡亂抹去臉上的淚水,深呼吸了幾次後才又轉了過來,勉強地扯開笑容看向林冬雨。
「傻瓜⋯⋯」林冬雨輕蹙著好看的眉,仍是虛弱不已地說道。
春本樹抬手撫平了她蹙起的眉間,又不捨地摩挲著她的臉頰,另一隻手緊緊地握住了林冬雨的小手。
「fuyu你快點好起來,我還有好多事要跟你說呢。」
還有好多事等著我們去做。
無論往後如何,餘生裡只會有你一人。
春本樹原先再平凡不過的人生裡,從此增添了一道名為林冬雨的色彩。
—正文完—